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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凡的神智似乎不大清楚,很快便将萧剑扬和老婆扔到一边,自顾着一边喝一边往家走,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骂,神神叨叨的,着实让萧剑扬揪心。
安娜似乎看出萧剑扬在想什么,她低声说“是不是跟帕娃所说的那位教授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萧剑扬点头“是的。帕娃说伊凡教授是一位学识渊博、豪爽开朗的学者,在化学领域小有名气,有不少成就,我实在没有办法将那样一位学者跟现在的他联系起来。”
安娜露出一丝涩涩和笑意“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以前他确实是充满阳光,充满活力,他的笑容能让人忘掉最恶劣的天气,暂时抛开一切烦恼。但是在苏联解体,失去了信仰又失去了工作之后,当他发现自己的退休金甚至不够在赤塔市的餐厅里喝一杯咖啡之后,他便变得暴躁易怒,嗜酒如命了以前他是不大喝酒的。”
萧剑扬问“怎么会这样像他这样的学者,就算退休了,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也应该有的啊”
安娜神色更加苦涩“政府倒是发了足额的退休金,不过是按照苏联时代的标准发放的”
苏联时代的卢布很值钱,比美元还要值钱,一个工人一个月有一千几百卢布就能活得很好了。但苏联解体之后卢布疯狂贬值,卢布一路向草纸看齐,这个时候还按照苏联时代的标准来发放退休金那简直就是成心要把人饿死。但俄罗斯当局也没有办法,经济完全崩溃了,政局又动荡不安,贪腐横行,寡头肆无忌惮,克里姆林宫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小人物的死活能领到退休金你就谢天谢地了,尽管这笔退休金甚至不够在城里喝一杯咖啡
萧剑扬问“他说的去偷木材是怎么回事”
安娜指向远处的山林“前年我们这边来了一个中国的老板,承包了一大片山林,砍伐木材运到山下的木材厂改好便装上火车运往中国,当时有不少人到那里去找工作,但人家不招俄罗斯人,说俄罗斯人烂赌酗酒,喝醉了爱闹事,宁可从中国国内招人过来都不要俄罗斯人。那些年轻人找不到工作,光靠种田挣不到钱,没有办法,缺钱的时候就到木材厂去偷改好的板材,卖掉换一点钱改善一下生活。木材厂的保安很凶,对待小偷毫不留情,抓住了就是一顿毒打,有人甚至给打成了残废,上个月甚至打死了一个,警察也不管。”
萧剑扬皱起眉头“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去偷”
安娜说“不去不行,这是除了耕田之外唯一能赚到点钱的法子。警察不在乎农民的死活,农民自己也不在乎,打死人也照样去偷,偷了卖钱换酒喝。”
萧剑扬说“他们可以去城里打工的。”
安娜说“如果你在赤塔呆两天就会发现那里流浪汉特别多,很多垃圾桶比脸还干净垃圾都让流浪汉扒光了。城里的就业岗位基本上都让城里人给垄断了,没有农村人的份,跑到城里去,绝大多数人都找不到工作,最终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比在农村还惨。”
萧剑扬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堵得慌“所以他们就只能守着土地艰难度日,没钱了就去偷”
安娜说“嗯,偷和抢差不多成了农村居民熬过漫长的冬季和春季必备的技能了。事实上不光是在熬冬春的时候他们去偷去抢,在夏季和秋季的时候也会去偷东西,去木材厂偷木材,去油田偷原油,去肉联厂偷肉,有什么就偷什么,急眼了甚至跑到中国人开办的农场里偷玉米,偷土豆,偷菜,种子是最受欢迎的,偷来的种子往往能卖出好价钱,赚得比偷板材还多。”
萧剑扬好奇“为什么”
安娜说“因为这几年什么都在涨价,农用机械、化肥、农药、种子什么的,一天一个价,很多农民根本就买不起,所以很多农民只能自己留种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么荒唐的事情真的发生了。自己留的种子产量是很低的,因为种子会退化,再加上没化肥没农药,我们每亩田的产量只相当于中国农场的四分之一。中国人到这边来开农场,用的都是他们从国内带来的种子,产量很高,所以很受欢迎,大家买不起就去偷,偷到了要么自己用,要么就卖掉,买不起的可以拿东西跟手里有种子的人换。”
萧剑扬愕然发现,这几年俄罗斯远东地区的经济可不是衰退那么简单,尤其是农村,简直要倒退回到沙俄时代了。